沉默童话 2
主天卓
微翔松水蓝
纯架空+ooc私设严重介意勿入~
勿上升蒸煮勿转出禁一切~
请先排雷过后食用，阅读愉快~
本章无水蓝翔松，不打tag
【2.】
囚笼里的少年瘦小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本来就很粗重的栏杆遮挡了他大部分的身体，地面上还有被Baolan杀掉的那个男人残留的鲜血，被潦草的清理过，有尸体拖拽后留下的一缕缕破碎形状，卓定的鞋底沾满了血，身后的计价电子屏好像已经有些发热，烫得他敏感的后背有如针刺。
前面的拍卖节奏一直非常快，价格也炒得热火朝天，直到Baolan刚才展现了过于凶悍的表现时才缓下来了一点，人们沉默的看着19号这个同样瘦弱的男孩，眼里露出期待又惊惶的神色。
他们既有点害怕再次看到刚才的血腥场面，却又忍不住期待这个男孩也是个嗜血的怪物，能够做出点什么让人竖起后脊的汗毛并且带来施虐快感的举动来。
人类总是这样难以捉摸，那些残忍又兴奋的眼睛扑在卓定的身上，他只好攥紧了长袖覆盖下的左手，然后听到了牢门打开的声音。
竟然是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被推了进来，卓定愣在原地，难道是要他杀了这个孩子？
被带来跟待拍品决斗的变异人种都是无主人的，或者是曾经犯过罪的，收容所和监狱不堪负重的情况下，这些变异人种会被交易到其他场所从事各种工作，拍卖行挑选的都是其中具备一定战斗力的“决斗用品”，所以交易的价格也是最昂贵的。
卓定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紧张又无措的盯着女孩，女孩却对他甜美的笑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两只纤细的胳膊背在身后，俏皮的眨着眼睛打量着他，然后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太瘦了。”
“……什么？”卓定懵懵的看着她，这显然不是个讨论身材的好地方，他却像是被女孩太过可爱无害的脸蛋吸引，忍不住也向她走近了一步。
“我说……哥哥这么瘦，不够我吃的呀~”
娇俏的童音在尾声里突然转化成了机械般的发音，女孩刚才背在身后的双手忽然伸长，向卓定的脖子抓了过来，蓬松的泡泡袖下面的“皮肤”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以粗大零件制成的关节猝然裸露在他的眼前。
卓定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后翻滚躲闪，鞋底在血迹上一直打滑，他的膝盖重重的跪在舞台的木地板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女孩的纤细四肢不停拉开长度，就连脖颈也拔高了一些，却依然顶着那张圆润可爱的面孔……
女孩一击不中，已经重新找准了卓定的所在扑了过来，看上去笨重的身体却根本不影响她的敏捷，尖锐的手指像飞刀一样奔着他刺来，他下意识的想要伸出左手来，却突然想起手腕上还戴着高天亮给他的那根链条，细细的锁链精致得像是个装饰品，却可以禁锢他所有的能力!
他只能更加狼狈的继续后撤，直到后背抵上了坚硬的栏杆，女孩不急不忙的锁定着他的位置，今天只要杀掉这个少年她就能活命，这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她喝了这么久的袋装动物血，眼下是如此渴望少年新鲜滚烫的血液，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撕破他的血肉，饮尽这鲜美的生命!
“他在干嘛？”
喻文波看着瑟缩在囚笼一角好像根本没有任何反击能力的少年，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花这么多钱过来看自己的待拍品现场被吃？会玩啊高先生。”
高天亮也一直在盯着卓定，他没搭理喻文波，手指却悄悄的捏紧了号码牌。
虽然能力被禁锢，但敏捷的反应还在，卓定现在还能左腾右挪的勉强躲避着女孩的手，可囚笼毕竟空间有限，无限的躲下去会慢慢耗尽体力，不能还击的话最终还是要被杀死。
迟迟看不到卓定展现异能的观众席也开始骚动了起来，议论声里夹杂着此起彼伏的不耐烦的叹气。
就在这时，囚笼里的女孩忽然停下了动作，慢慢的转过了身子来，她拎着终于抓到的少年，得意的扬起了金属的手臂，卓定被钎着腰部高高的举起，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划伤，血顺着他的衣角向下滴着，刚才他被手臂巨大的冲力怼在了栏杆上，好像内脏都在瞬间被惯力挤得换了位置，他艰难的咳出一口血来，在模糊的意识里强撑着转头去找高天亮的位置。
“小天……救救我……”
他的声音微乎其微，只有女孩听到了他的呼救，她微笑着抬起头看着悬空的晚餐，眼中浸满猩红的狂热:“小天？是你的拥有者么？”
卓定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左手无意识的攥紧女孩的手腕，额头上的鲜血漫进了他的眼睛，让他看到的世界也是一片血色，太痛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能感觉到一波又一波剧烈的疼痛。
“痛……”
“你觉得要把你卖掉的人会救你么？”女孩慢慢收回了胳膊，让它们变成正常的长度，也让少年离自己更近以方便进食，可爱的小女孩将瘦弱的少年抱在怀中，爱怜的抚摸他的额角和脸颊:“我吃掉你你就不痛了。”
卓定看着她露出整齐的雪白牙齿向自己靠近，纤弱的手臂却像钢铁一样紧紧锁住了他，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周围的声音突然也变得很遥远很遥远，没有注意到左手的锁链就在此刻突然悄悄的松开，掉在了他下面的地板上。
就在他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时候，一声巨响突然在耳边炸起，温热的液体喷得他满脸满身，他哆嗦了一下睁开眼睛，在观众们瞬间哗然的声音里看到了女孩头上突然出现的一个巨大的血洞!
喻文波放下了枪，对着台上目瞪口呆的拍卖师笑了笑，扬声说道:“这个19号我买了。”
拍卖场明文规定，在待拍品展示异能前就锁定的客人，可以免去后面的竞价环节，并且以卖主的起卖价购买待拍品。拍卖会办到现在这么多场，没看货就订货的客人数着指头都算的过来有几个，像喻文波今天这样为了个废物使用这项条规的，更是头一个。
拍卖师抖了抖花白的胡子，眼神有一些迟疑，毕竟今天已经进入了决斗的环节，不能算是符合“尚未展示异能”这个条件，而且Knight明明是无力还手，按照流程就应该是被决斗物品杀掉的。
Knight的标价不算低，自己的待拍品没卖出去就算了，现在还要花大价钱买台上这个一无是处的垂死少年，拿着枪的喻文波此刻看上去就像个疯子。疯子此刻却并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他对着拍卖师眯了眯眼睛，语气已经冷了下来:“可以卖给我吧？销毁的话太可惜了。”
终于认出了18号的客人是喻家的老板，虽然觉得这样一个待拍品被销毁掉根本没什么可惜的，拍卖师还是如梦初醒般的频频点头答应道:“……当然!请您在拍卖会结束后去前台直接结算。”
“我会把这个小丫头的钱一起赔给你们的。”喻文波恢复了笑容，用枪口指了指已经死在舞台上的小女孩:“我要现在就结算。”
“高先生，交易愉快。”
喻文波把沾着Baolan带下来的血迹的手在西装上随意抹了抹，对着隔壁的高天亮伸了过来。
高天亮盯着他的眼睛，还是握住了他的手:“交易愉快。”
卓定被看守拎下了舞台，送往后台的工作间。
已经确认买主的货品会集中在这里改换身份和户/籍，很快就有穿着拍卖行制服的员工过来消除他身上属于高天亮的痕迹，并将新的拥有者的信息印上去。
没有麻药，他被刀尖划开手背的皮肤，工作人员麻利的在他骨瘦嶙峋的掌骨中找到了芯片，高天亮的名字在两秒内就被彻底抹去，新信息注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更加刺骨的疼痛，却紧紧咬着牙死盯着喻文波的名字，那些枯燥的印刷体一个字一个字的出现在他的芯片上，证明他已经再也不属于高天亮了。
卓定抹了一下眼睛上的血，跟着那个工作人员向外面走去，喻文波要求提前结算，所以他也不用等到拍卖结束再被带走。
他跟在那人后面穿过一条长长的幽暗通道，刚才在取芯片的时候，他发现了自己的左手已经可以随意使用了，来这里之前高天亮锁住了他，这直接导致了他差点在囚笼里送命…他不明白高天亮为什么要这么做，卖了他也好，把他像从前那样丢回大街上也好，想要遗弃他的方式有很多，他却偏偏要让他去送死。
喻文波已经倚在收银台旁边等着他，意外的是高天亮也正好从剧场里走了出来。
狼狈的卓定跟刚才被Baolan干掉的男人看上去差不多，依然是一双怯生生的眼睛，潜意识里早已养成的习惯让他还是忍不住看向了高天亮，却被喻文波忽然拉住了手腕。
喻文波的力气有点大，卓定被拉得一个踉跄，直接撞上了收银台旁边的隔离栏，金属底座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也吸引了原本已经低头走到了出口的高天亮。
喻文波知道高天亮停下了脚步，也知道卓定还想继续往门口看，他笑着勾起卓定的下颌，冰冷的黑色眼瞳凝住他的眼睛:“第一个指令，Knight，只能看着我。”
卓定明显僵了一下，他迷茫的看着喻文波，规则让他很快回答了一声是，可他不太明白喻文波指令的意图。
喻文波很满意他的乖顺，这跟Baolan的那种迅速的反应不同，卓定的身上充满了浓厚的属于人类的情感，变异人种在拥有成熟的异能之后，虽然不像多基因物种那样冷血，却也会退化掉一半的人类情感，这样的卓定还能够如此听从命令，要么就是难得的生性温驯，要么就是高天亮训练的太好了。
“很好，Knight，第二个指令，不可以再看高天亮。”
“喻总童心未泯。”
高天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旁边，扫了一眼卓定被喻文波紧紧扣住的手腕，他淡淡的笑了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固定指令录入这么幼稚的内容。”
喻文波转过身来，顺势揽过卓定的肩膀:“高先生不是应该谢谢我吗？不然你这件就得流拍，而且提供这个质量的待拍品，拍卖会会重新鉴定你的资质，如果以后高先生就算是有钱也坐不了太靠前的话，我会很寂寞的。”
刚刚接收了命令的卓定果然不再看向高天亮，他低着头拼命盯着自己染血的球鞋，视线里却还是纳入了高天亮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
那只一个小时前还向他伸过来，拉住他向前走的手，也是拎过他的手腕送进看守的锁链的手。
“那还真是谢谢喻总了。”高天亮的声音响起，已经带着不辨真假的客气:“Knight还有点不懂规矩，你愿意买下他来是他的运气。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听到高天亮要走，卓定几乎是天性反应般的跟着他迈了一步，这个细微的动作同时被喻文波和高天亮两个人注意到，高天亮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有再看他一眼，匆匆走掉了，而喻文波则是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之后，才看向已经有些无措的卓定，他把少年丢给一边的Baolan，脸色极其冷淡:“是不太懂规矩，你好好教教他，今天就教。”
高天亮的住所位于老城区的一片公寓里，紧靠着一片占地巨大的综合市场。这个市场在这里还是个小村子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不管这个城市到今天发展的有多么迅捷，以它作为中心的老城区始终是这个城市的灵魂所在。
据说这里也是变异人种交易的黑市，高天亮在市场里拥有一间店铺，曾有人在他的柜台上见到过卓定，隐晦的向他打听变异人种私下交易的事情。
走到半路就下起了雨来，等高天亮推开自己家门的时候，雨下得正大。
他看到门厅地板上的水渍，把钥匙往鞋柜上一扔，皱着眉头说道:“来了也不开灯？”
沙发上已经坐着一个男人，闻言才伸手去够旁边台灯的开关，冷清的声音带着懒散:“这就卖了？”
高天亮坐到了他对面，拿起桌面上被雨水沾湿的文件袋，显然不想理会对方带着挑衅的问题:“不卖你能这么快摸到人？”
“天哥牛逼。”
“刘青松你看戏也看爽了，差不多得了。”高天亮粗暴的扯出袋子里的资料开始翻:“喻文波这资料比你脸都干净，你大库里调的档？”
刘青松显然也没对这个档案袋抱什么希望，他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那个袋子是他冒着雨从局里拎到高天亮桌面上的，可自己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看着高天亮坐在对面脸沉得都快掉地上了，回敬了他一个不关我事的眼神:“我的权限也就只能调到这些，你还不如我呢，你说你今天是不是卖亏了？”
卓定不是被买来的，更不是被抓来的，而是在大街上被捡回来的。
一直潜伏在老城区调查黑市变异人交易的高天亮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撞上了培植基地的运输车，变异人种的培植是将无突变基因的人类人工培育成变异人种，并且可以控制一部分他们的异能种类，这在法律上是明令禁止的，可因为高效的生产和高额爆发的回报，让很多人愿意涉险尝试，高天亮和刘青松作为负责调查黑市交易的警员，对培植基地一直都保持着较高的关注度。
变异人种是社会无法控制的存在，如果还有人凭空培植这样的人种，社会权利很可能会归属于拥有大量变异人种武力的人，那时候更可怕的全民奴役社会到来，全然违背了他们此刻对变异人种的苦心管理，甚至是毁灭。
那天夜里高天亮是在半夜才关掉铺子回家，运输车看上去就是一辆普通的垃圾搬运车，高天亮走过去的时候，那辆车正好完成卸载开走了，警察的职业病让他多看了那堆黑乎乎的垃圾一眼，然后他就在垃圾堆里捡到了卓定。
卓定的身上挂满了菜叶和塑料袋，还有些散发着恶臭的不明物体，他的身边还有两个小男孩，看上去都还没有成年，尸体都已经凉透了，唯有卓定还剩一口气在，高天亮把他拖回了家，扒了脏衣服才发现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有些还连接着半截塑料导管，露在外面的黑色空洞外翻着粉红的皮肉，看上去像是冷柜里刚拿出来的肉块。
高天亮这才开始怀疑刚才的那辆“垃圾车”很有可能就是培植基地的运输车。失败的实验品被分散开来，扔到这个城市各个地方的垃圾场里，因为数量零碎，处理干净，即使被发现了也会被当做无主的变异人种送去焚烧场，总之，没有人会在乱世里给自己惹麻烦。
卓定就这样被高天亮留在了身边，跟着他去做了户/籍登记，刘青松以卓定为突破口开始介入搜索培植基地的信息，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了做生物科技的喻氏集团总裁喻文波身上。
在拍卖场上将卓定作为待拍物品送上舞台，如果喻文波跟培植基地有关的话，他一定会发现实验失败品没有被消除干净，然后买下卓定这个漏网之鱼。
刘青松一直对这个计划心存疑虑，失败品虽然不多，却也都是炮灰，喻文波一个大老板，怎么可能记得一个小小的卓定？
可是高天亮却执意进行这个计划，因为卓定的ID不像其他变异人种一样，由拥有者来赋予，而是他在昏迷中自己报上的名号。
能够在实验未成功之前就拥有自己ID的实验品，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存在，高天亮禁锢了卓定左手的能力，以免其他人参与竞价混淆局面，而喻文波果然买下了这个看上去一无是处又标着离谱价格的少年，甚至为了他活命当场射杀了那个小女孩。
高天亮相信自己的判断，可喻文波的资料这么清白，让他后面的工作看上去更加困难。
“如果喻文波当时没开枪的话，他会死的。”
刘青松忽然叹了一口气，一向傲气的脸上流露出罕见的焦虑神色:“如果他死了呢？”
高天亮把喻文波的资料扔回茶几上，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刘青松的担忧他当然明白，他们是警察，应尽守护和正义的天职，为了任务抛出活的诱饵，虽然是个变异人种，却也或多或少违背了原则。
他能看着卓定死吗？
舞台上刺眼的聚光灯直直的打在卓定满是鲜血的身体上，他看着少年像个玩偶一样被举起，身边的观众发出满足又兴奋的粗长呼吸声，静静等待着少年被怪物吞噬的那一幕，卓定失焦的眼睛就这么看向自己的方向，他看到他嘴唇嗡动，念的还是他的名字，少年在剧痛里一声声的说着救救我…可他却只能按下锁链的遥控器，将那禁锢了他的能力，差点让他在囚笼里送了命的纤细链条悄悄卸掉，以免被喻文波发现……
“我也不知道。”
高天亮疲惫而茫然的看向刘青松，忽然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快疯了？”
刘青松在昏暗的灯光下跟他对视，末了只是摇了摇头:“你只是压力太大了。”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下来，夜幕深沉却依然让人窒息，刘青松决定告辞离开，起身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高天亮桌子上还摆着那本旧书，摸了摸脖子，还是回过头来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找无双了吗？”
高天亮怔了一下，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像是在缓冲这个名字忽然出现带来的冲击力:“他已经死了，我知道的。”
刘青松也沉默了一会，他从来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这次却难得又多嘴了一句:“你走的时候他不是还活着？或者……”
“他死了。”高天亮截断了刘青松的话，“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可能活得下来。好了，别操心我了，去申请权限去总库里调档试试，要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今天才真的是卖亏了。”
刘青松没有再说什么，拿起茶几上的档案袋利落的离开了。
高天亮坐回桌子前，拿起了那本陈旧的故事书，硬面的书皮式样非常古旧，是他们童年时代流行的那种装帧风格，封面上绘制着饱和度极高的花朵和蓝天，用英汉两种语言写着《格林童话》。
他从小生活在老城区的贫民窟里，那个时代变异人种正是发展到爆发期的时候，很多正常人在基因突变中变成了没有身份也没有人/权的变异人种，他们大多数还保留着人类的特征，只能聚集在贫民窟报团取暖，那时候变异人种还会生育后代，高天亮就是在这个地方降生的。
彼时的社会还对变异人种采取较为亲和的态度，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人类甚至会雇佣变异人种做些简单的工作，但他们的孩子是没有办法进入学校正常上学的。
高天亮的父母一直辛苦谋生，把孩子留在家里整整一天无暇照顾，他的童年过得相当自在又孤单，直到无双的出现。
那时候他五岁，无双看上去比他要大一点，是个温柔到有些迟钝的孩子。
初次见面，无双就把自己的酸奶递给了他，看着他抱着瓶子咕嘟咕嘟的喝掉之后，像摸小动物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一向凶悍的高天亮却愣愣的看着他没有炸毛，而是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奶嗝。
无双的家里好像要富裕一些，他的卧室里有玩具和图画书，这本格林童话是那些书里最漂亮最昂贵的一本，无双很聪明，认识好多的字，他会在夏日悠长的午后念故事给高天亮听，然后他会看到躺在他腿上的小孩听着听着就打起了小呼噜。
无双叫他小天，整个白天两个人都几乎形影不离的待在一起，小朋友之间还没有想过交换大名，甚至连彼此的家长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俩的友谊，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一年，就被变异人种的暴动彻底打破了。
变异人在元年之前有过一次大规模的暴动，他们在工厂里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压抑许久终于爆发，那时候的变异人种并非个个都具备异能，这场暴动很快被镇压下来，本就没有任何保障的群体彻底被社会孤立开来。
这也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同情和保护，培植基地就是在这个时候兴起，他们进入贫民窟明目张胆的抓走强壮的变异人，带回基地做实验，贫民窟中的变异人也曾经集合起来抵抗他们，却因为力量相差太过悬殊均以失败告终。
那天夜里忽然响起了爆炸的声音，睡到一半的高天亮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身边却已经不见了父母的身影，他光着脚走到门口，看到了外面正在燃烧的发电塔……到处都是哭嚎的人，锁链在火光里反射出寒凉的亮光，穿着整齐制服的强壮男人像捕猎一样抓住身边可见的任何一个变异人，然后拖向浓烟之后的大货车。
他看到妈妈慌慌张张的从院子里跑进来，一边哆哆嗦嗦的给他穿鞋子，一边语无伦次的告诉他:“快跑，往城区跑，藏起来，别回头看。”
他吓傻了，拼命拉住妈妈的手:“妈妈……我怕!”
“小天……”妈妈已经拿起了院子里的一根木棍，有一队穿着制服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正向他们跑过来，“快走!听话!”
妈妈说完使劲推了他一把，然后拎起棍子扑向了那群人，高天亮看到了金属的链条锁在了她纤细的脖子上，才反应过来拼命的向屋子里拔腿跑去，他一口气翻过了厨房的小窗，一直向着灯火通明的市区的方向跑，那里其实离贫民窟非常非常远，他很快没了力气，身后追逐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
“小天!”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拽到了一堆货箱后面。
是无双。
他好像已经受伤了，脚踝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垂在地面上，已经没办法走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无双在黑夜里看着他的眼睛:“听我说，小天，我能把他们都拦下来，你只管继续往前跑，听到没有？”
“不……你跟我一起……”高天亮急切的拉住了他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了，他从不知道一向温和胆小的无双有这么大的力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无双就奋力推倒了那些货箱，将正好追到眼前的一队人全部压在了箱子下面。
可是他自己也被压住了，高天亮连滚带爬的跑回去，拉住了他露在外面的一只手:“无双!”
透过摔得七零八碎的木头货箱，他看到了尖利的木条已经将无双的身体穿透了，无双还睁着眼睛，目光在黑暗里越过断开的木头停在他的脸上，那只手轻轻的握了握他的，又垂了下去，他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大火过后，他偷偷的回到如同战场遗留的废墟之中，凭着记忆找到了无双的家，只在断壁残垣中找到了一本童话书，那本漂亮的，曾带给他许多安稳梦境的童话。
他看着无双死去，曾经会流畅念出童话里的句子的男孩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后来他一直将这本书带在身边，就像带着人生里唯一美好的经历。
第一次见到卓定的时候他就觉得眼熟，尤其是那双眼睛，一个人的眼神大概不会改变，卓定看向他的时候，总是那种犹豫又有点呆滞的羞涩，笑起来又是一派温和软糯，像是个没有脾气这个概念的乖顺小孩。
可他知道无双已经死了，他亲眼看着他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相似的人会勾起令人心软的回忆，他带着卓定看这本书里的故事，然后再让卓定反过来讲给他听，他喜欢看卓定笨笨的翻书，一字一句的念故事的样子，他教卓定写自己的名字，允许他称呼自己小天……这段日子以来他干什么都带着卓定，有时候真的会把他和记忆里的那个人混淆，可卓定再相似也终究不是他，高天亮心里清清楚楚，谁也不能替代他。
高天亮拿着那本书，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又浮现起卓定浑身是血躺在舞台上的样子，刘青松的问题还在耳边逡巡不去:“如果他死了呢？”
“小卓。”
高天亮忽然轻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可是已经没有了那个会在听到呼唤后从某一个房间跑到他面前，认真又笨拙的看着他，紧张的对他微笑的少年了。
空荡的房间里不会再有任何回应，他卖掉了卓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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